我的父亲黄焕标,一个闹过农会的苦难人
我的父亲黄焕标,生于1901年,卒于1959年,享年仅58岁,是广东兴宁罗岗霞岚村人。霞岚村是有岭南有名钒钛磁矿藏储地,也是风景秀丽山区。我父亲黄焕标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从我有记忆起便知道父亲穷困潦倒,缺衣少食。我父亲一不大会种田,也无田可种;二不会做工,瘦小无力气无技术。只能自己一个人上山挖煤矿或其它矿石卖来谋生。我父亲有一次挖煤时被一块石头砸破了脸,长期无钱医治导致发炎化脓,只有去药铺讨点灰锰氧(高锰酸钾)自己冲洗冲洗,伤口一直烂了五六年,右半边脸长期流脓发臭。最后留下印记,右脸象被火烧坏一样凹凸不平,痛苦一生。霞岚村风貌我约六岁那年,我父亲经朋友介绍转到邻村甘砖秋坑里挖煤。父亲做煤矿工也只能勉强维持他个人的生活,一人在外做苦力,生了病也没人照顾。此时我在家也无饭食(无米下锅),我母亲罗二嫂就硬迫我一人去秋坑里找父亲去。一年仅六岁又营养不良瘦弱的小孩子一个人从霞岚村翻山越岭去甘砖秋坑里,近十里路程,空着肚子,经石峡里、牛伴塘、深塘、正坑里、梯里岭全是山路。心中恐惧担惊受怕,一路走一路哭一路泪水和汗水交集。到了煤矿却看到父亲已犯病躺在破烂不堪木床铺上,一张千疮百孔烂被絮遮盖着身子。父子相见,互哭互泪,父亲把他仅有的一份粗糙饭食给我吃,让我吃后有力气走路去甘砖村中帮他抓点土草药。我抓草药回来后就把药放进瓦罐放上水架在碳灶上熬好给父亲喝,护理了一周后父亲才痊愈并立即下床干活。半年后又改到梅县官坑矿挖钨矿。父亲一生财运不佳,几次自己上山找煤挖了近一年的坑道都不出煤没有任何收入,实在不能再支撑下去,自己一放弃转给他人后别人就很快出煤矿挣到钱。 父亲后又转去平远县东石胡芦岗采矿,也是只能够个人糊口,从来没有捎钱回家给我和母亲。 在东石胡芦岗混不去了又转去了韶关始兴替人做苦工,收入低微,到了年关都无车票钱回乡过节。有一年大年三十晚了还未到家,我跟母亲只好去往罗浮镇方向去接他,晚上七点出发,半夜零时左右在柿子坪村才碰到他腿脚走坏一拐一拐往回走,父母子三人抱团大哭,心中是说不出的痛苦酸楚。
我父亲生时正值战争年代,父亲在1940就参加了中共领导的革命进行地下斗争,在1941年上半年至1951年,中共兴宁黄荫泉支部书记即东江纵队领导人在搞地下组织,黄荫泉曾在红星小学任教为掩护,并从事革命活动并吸收和指导附近穷人参加革命活动。我父亲是赤卫队(亦称农会)骨干成员,曾经参加过攻打罗岗圩警察局和去甘砖村烧木桥阻止白军南进等活动。曾有一次活动差点把命丢了,起因是有一次赤卫队要搞掉罗岗镇某伪公乡所,原计划是晚上攻打,我父亲出于好心,就事先去通知该所当差的一位叔伯伪警员黄焕清要他避命,伪警员黄凤清不但不领情反而带人把我父亲抓起来押送到兴宁县城警局,警局班房多次对我父亲进行惨无人道的刑讯挎打,灌辣椒水,压杠子和坐烫火砖、陪打靶等等要他供出其他赤卫队成员,父亲宁死不服。我祖母练炳招只好求我堂伯爷黄锦荣出面做担保救人,黄锦荣当时是当地的有名的老中医,又医治好了县城团长老婆的绝症,经他疏通和打点上下才把我父亲保出。1949年临近解放我父亲又成为罗岗区民兵营小队战士,在那红白交替了日子里,我父亲立过一次大功。有一次国民党军队从县城上罗岗山区剿共,我父亲首先发现敌军从石峡里偷袭而来,便飞快跑到莲花寨山顶鸣枪示警,让罗岗镇驻扎的少量解放军及时转移了,让敌军扑了一次空。过后没有多久,黄荫泉组织霞岚民兵去甘砖烧桥以阻止敌军再次进犯,据说这次行动又是我父亲冲在最前面与甘砖守桥之敌最先接上火,幸好未受伤,黄荫泉奖给我父亲的枪是霞岚民兵队中最好的,是半自动步枪,每次可压五发子弹,其他人的是单响七九,那一年我父亲每天晚上都背着这枝枪神气去巡逻执勤。我父亲还参加过围剿顽匪谢海筹,土改斗地主等阶级斗争。本来还想随解放军去解放广州的,刚到兴宁城就被得到消息的我母亲赶去劝回来。解放后我父亲因为文化程度大低,只念过半年私塾,便没有随黄荫泉他们参加区政府组建工作继续干老本行挖煤。后五十年代梅县官坑矿场国有化,我父亲又因离开错过机会未当上国营厂的矿工。参加革命十多年后,我父亲仍旧过着颠沛流离的打散矿工的生活。我父亲1958年大饥饿时因缺乏食物犯上了严重的水肿病,二条腿粗肿得象木桶,皮肤弹指可破,挨到1959年因加上长年挖矿得到的砂肺病严重终于撒手人间。我父亲一生未过一天好日子。有如山歌为证:
作者:2012年 黄月秋
请起穷人最凹槽,家里算来件件冇。寻到油盐又无米,寻到米来又无柴。只好上山去割烧,走到半山跌一跤。手脚跌破无人晓,肚饥脚软泪流光。
黄月秋口述黄月秋子飞龙整理
广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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